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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安人的故事:不被定义的80后杜超

(作者 踪卫华)初识超哥,给人的印象是桀骜、倔强和幽默。他的性格棱角分明,就跟他丰颀健壮体魄相似。他的爱憎也分明,会为好友两肋插刀。平日里遇到不公义的事,他也敢主动站出来。

直到我们的视野进入到超哥的生活世界中之后,才发现这个青年人远比我们认知的更丰富多元,更矛盾复杂。他是时代缩影里一个平凡的80后,却又是一个不甘被定义的80后。

从少年时代被父母安排的人生,到自我逆转命运;从在东莞手机厂打螺丝,到成为专职化妆师;从游戏公司到门户编辑再到公关策划……不同职业的切换,多重身份的反差,面对着被孤立、误解甚至非议,超哥的人生轨迹中,有很多被动的选择,也有很多主动的弯路,但他迈出的每一步,都是成长岁月雪泥鸿爪中最浓墨重彩的印记。

或多或少,超哥有我们的影子,也有时代的代表性。

我们今天的笔触,尝试去用零散段落的只言片语,讲述超哥的并不简短的故事。

逃离三座大山,奔赴人生海海

我是超哥,一个西安土著,路人甲而已。

上世纪80年代末,我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。在这个有着浓厚时代特色的工厂家属院里,我度过了十几年的光景。家属院的左邻右舍要么是父母的同事,要么是他们同事的家属,我们的生活圈子很封闭,但却存在着非常严酷的比拼和竞争,就比如说,比照“谁家孩子最有听话”是长辈们暗自较劲的最重要话题。

多年以后回想,这种生活环境对我性格的形成影响很大。

从我记事起,我爸妈就教育我“一定要懂规矩”。同时,我也只有两件事不能做,那就是“这也不能”“那也不能”,强势的家人总是事无巨细的关心着我的生活和学习,小到穿什么衣服上学,大到期末考了多少分,老师对我的评价等等……因此,每每回忆起这段家庭教育的时光,我至今都觉得恐惧很压抑。

在这种看不见的竞争关系中,在几乎没有任何个人话语权的家庭教育环境中,“规矩”“懂事”“听话”成了我必须被贴上的标签。

小的时候,经常听到身边人当面跟我爸妈说,“你孩子好带,不乱花钱,我孩子要有你孩子一半就好了……”这成为了我家人最喜欢听到的旁白,而他们也总会满意的一笑——仿佛自己的作品确实不错。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理解,这三个关键词成为了至今压在我心头的三座大山。

一个看似理所当然的例子是,就连考大学选专业这些事,家人也不会任由我做主。后来在他们的持续安排下,我在西安一所老牌大学里,选了一门令我非常恐怖的专业——人力资源。之所以感觉恐怖,是因为必修课程有高等数学,而数学一直是我的噩梦。

我的整个大学时期,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成绩,如今总结起来,我总觉得大学生涯让我很难过。难过的点在于,我既不能从学习中找到乐趣,又无法从同学间找到快乐。我始终给人的感觉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,他们都说我孤僻、孤芳自赏。

后来我分析认为,之所以外人会对我有这样的认知,完全是由于没有了家人在背后“垂帘”,我根本不知道生活学习应该怎么安排,如何社交和处事。

好在我大学期间做了很多兼职,包括卖手机、卖洗衣机、卖冰箱、去快餐店当店员、去超市当促销员……但凡是校外招聘大学生兼职的工作,我几乎都干过,这让我在获得了收入回报之外,有了一些引以为豪的存在感,当然也体会到了社会的残酷与人情冷暖。

从流水线工人到柜台店员

自从有了认知情感之后,我就一直梦想能逃离家属院,逃离我父母设下的精神牢笼,而大学校招给了我解脱的机会和可能,因此在毕业找工作的时候,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家很远的东莞,应聘到了一家手机大厂——步步高(也就是现在oppo vivo手机的前身)。

在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入职的路上,尽管需要坐20多个小时的硬座火车,但我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。火车穿过秦岭,来到岭南,沿途我见识到了不同的风景,听到了不同的口音,兴奋之余,更多是期待亢奋和紧张。

来到东莞步步高总部后,我们这些应届生被直接放到手机流水线上拧螺丝,这与当时我面试的“渠道营销”相距甚远。因此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大学生们,都表达了反对和不满情绪,但公司领导跟我们解释说,流水线工作只是让大家锻炼一下,等转正后会分配大家去国内不同城市就职。

为了这个目标,我选择暂时忍耐。在第一天进了车间之后,我发现流水线工作真的很低能无趣。这里的场景,完全就跟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,大家穿着统一的蓝色服装,脚上蹬着绝缘脱鞋,面无表情地在流水线上做着简单重复的人体机械动作。车间里每2个小时还会让大家做15分钟的集体操,目的就是为了放松颈椎和脊背。

在流水线上坚持了6个多月后,我们几个人被分配到了上海工作。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国际化城市大上海,原本想着会在这里闯出一番事业,结果当地的负责人却把我们安排到了门店里就职,主要业务是在柜台卖手机,这种强反差和不尊重让我很生气,但是在上海我人生地疏,同时考虑到多积累一些经验,就劝自己首先从行动上接受了这样的欺骗和摆布。

刚开始几个月,我主要是站柜台。不久后被安排分区域进行门店拜访,我们将这项工作称之为“扫街”。每天的“扫街”结束后,我们会在上海陕西路附近一个办公室开会复盘,新人们各自上台讲述今天遇到的困难和问题,刚开始当然觉得新鲜,但半年后我就开始迷茫——起码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,难道我将来的职业就是见不同的人,说同样的话?

最重要的是,我们的工资薪酬跟绩效挂钩,但是每天既定的流程让人根本无法寻找到新的突破,再加上性格的关系,我在拓展客户这方面本身就有短板,因此在每次考核中,我的绩效几乎都会垫底,领导对我也很不满意。

没过多久,因为业绩不理想,我便被公司“优化”到了广州,在那里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内容。在此期间,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份职业,索性便彻底放空自我,趁着每天扫街的时候,我就在马路上观光闲逛,有时候站在珠江边看当地人钓鱼,有时候花几元钱坐船在珠江上吹风……

终于,我的散漫行为激怒了广州公司负责人,公司直接将我开除了,我母亲在听到这消息后,在电话里哭的很难过。受到她的感染,刚开始我还觉得轻松洒脱,逐渐也恐慌迷茫起来,我对未来毫无头绪:“以后找不到工作了怎么办?”

从化妆师到编辑策划

人可能都会走弯路,而我的弯路确实有点多。

从广州离职后,我考虑回到西安谋个职业。结果鬼使神差之下,我突然喜欢上了化妆,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毛戈平那样的化妆大师。更疯狂的是,我拿出自己前期的积蓄,主动报名去学了化妆技术。当我家人知道我的举动之后,又一次暴躁如雷,他们生气的原因是——一个男的去给人化妆,成何体统?!

尽管为此我和家人吵了很久,但毕竟这个年龄阶段,他们已经不能再禁锢左右我。几个月之后,我顺利毕业并考取了国家化妆师资格证书,还应聘到了西安本地一家知名的婚纱店,主要负责写真妆面。

结果在这家店干了才很短的时间,功底浅薄的我就暴露出了各种问题,导致工作多次失误,客户投诉很多。影楼老板就建议我转行做门店经理(也就是销售),说这样更适合我。对此我当然不能接受,毕竟我的职业规划是化妆师,而不是销售员,于是我果断辞职走人。

后来我复盘反思,关于化妆我可能更多是一时热情,而且我关于这个行当很粗浅的理论积累,似乎并不能支撑我把化妆作为事业。想到这里,我也就认为辞职和转行可能是最佳的选择,心理的负担也就无形中消散了。

当时有个大的时代背景,就是各类互联网平台风生水起,而我本身又喜欢上网,在耳濡目染之间,我突然又对网站编辑起了兴趣,考虑去这个行业里找找方向。

经过深思熟虑之后,我在西安本地一家电脑培训机构,用了大半年时间,学习了网站代码及设计等专业知识。在此期间,我越发感觉自己很喜欢从事这份职业,而且似乎心有灵犀无师自通。最叫我引以为豪的是,在我们同期学员毕业的时候,我的毕业设计作品还成为当届的优秀案例。

拿到了这家培训机构的毕业证之后,我成功入职了西安一家游戏公司,做起了专业的网站编辑。半年后,国内四大门户之一的某网站来西安开设分站,我赶紧投简历报了名,后来经过五轮面试,我如愿进入这家公司,期间还遇到了自己职业上的恩师,不仅在专业知识上给我指导帮助,还协助我完成了十多个项目策划,在行业内引发了不错的反响。

5年左右的时间,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因素,我从这家网站离职,虽然至今仍有遗憾,但这五年间我在文案写作、新闻策划和视频采编等方面,掌握了不少技能,这些经验积累也支撑着我现在继续从事着策划行业,而且取得了些许小成就。

今年我已经37岁,对于一个青年男性来说,35岁的年龄节点一道危机并存的坎,而我刚刚爬过这道坎,未来的生活无论是高山或者低谷,都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,但我相信只要每天努力往前迈一步,就一定能不辜负时光的滋养,对得起生命的恩赐。

世界从来不是平的,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剧本,被推向人生的舞台,念着言不由衷虚虚实实的台词。无论怎样,感谢岁月让我经历的一切,我接受我的人生剧本,我也选择原谅过往,我爱现在的自己,这就足够了。


作者介绍:

踪卫华,长安作协会员,高级编辑,青年文学写手,长于诗歌散文及小说等,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及网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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